景爺是個好同志，他向來說到做到，信守承諾。

所以盡管是肉痛地要死，他還是說一不二地把答應藥青的事給做了——將一百五十兩偷偷還給了金無陋。過程及其簡單，就是一個下屬裝作普通人帶著一百五十兩黃金光明正大地去找金無陋，說是受人之托奉還當初相借的一百五十兩，而後直接輕功溜走。

一百五十兩黃金，對於金無陋來說只是小數字，現下物歸原主也沒有什麽興奮的感覺。這次送錢來不是正好提醒我那個偷兒還好好地！這分明就是那人在向我炫耀——老子就是有本事偷！這次他是還了，下次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偷了怎麽辦？嘗到甜頭一定會偷的更多！怎麽辦？怎麽辦？

那個能偷自家金庫的人還帶著那身本事好好活著，搞不好還會收個徒弟什麽的，然後徒弟再來個徒孫……這是多麽恐怖的一件事啊。可是那該死的蘭雪西怎麽都不肯降價，如果真按那個價打造一個新的大通錢莊，自己的心還不得痛得死去活來。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怎麽辦！

……怎麽辦！

……

對了！

有辦法了！

次日一大早，金無陋就帶著幾個身手不凡的保鏢大搖大擺出了門，直奔綠羽山莊而去。

“景小爺，久仰久仰。”

“不敢當不敢當，金老板裏面請。”遇到大肥肉，景安聽到通報後自然親自出來迎接。

兩人剛坐下，茶水就上好了（服務的效率啊）。

金無陋直接開口說明了來意，“金某今日有一事甚為煩心，想來想去也只有景小爺能幫我解決了。” 關於錢的事情，可拖不得。眼中釘、肉中刺什麽的，越早解決越好。

生意上門啊。景安露出了職業的微笑，“哦？什麽事？”

“想必景小爺也聽聞過，半個多月前，大通錢莊曾遭過賊。”

景安挑了下眉毛繼續看著他，並沒有接話。

“金某此次前來，就是希望景小爺能幫我抓住那賊。”

——要是以前那當然好說，可是你說的那賊現在可是我的搖錢樹。景安笑了笑，“抓賊應該找官府。”言下之意，來綠羽山莊，這事太殺雞用牛刀了。

“景小爺玩笑了。誰都知道能開大通錢莊門的賊必然不是泛泛之輩，官府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他。”金無陋頓了頓，“而且我希望綠羽山莊幫我殺了那個賊人，如果她還有什麽徒弟一並解決幹凈。”——一網打盡懂不懂？

“這……也對。”景安皺了皺眉，“這麽說來，應該算是一個滅門的買賣。金老爺，這可不便宜啊。”

不便宜？能貴到哪去？總比打一個大通錢莊要便宜多了吧。

“首先我們要查出是誰幹的，然後還要查他有沒有徒子徒孫，說不定還有厲害的師傅。既然是大盜，那身手應該不差，這滅門的話可能要不少人。萬一有了漏網之魚，還要不停搜捕，那又是一筆大開銷……金老板，不是我說，這可能是個無底洞。”

金無陋眉頭一緊，“不管怎樣，煩請景小爺先說個價吧。”生意人，只要講好了價，不管怎樣，憑綠羽山莊的牌子在那就一定會做到。就算貴，那和蘭雪西那比起來，說不定只是小意思。

“這還真不好說。對了，金老板何不重新打造一個大通錢莊，現在那個也有好幾十年了吧。”

“……”怎麽說？說自己舍不得錢？直接忽略他的建議，金無陋繼續問道，“還是請景小爺說個價吧。景小爺以前應該也有類似生意吧。”笑話，他們綠羽山莊會沒做過滅門生意？當年的江湖暗殺第一組織血影閣都能滅，還有什麽不能滅？他這麽說只是為了多擡擡價吧。

“那……好吧……”景安想了下，拿手沾水在桌上寫了幾個字，“就這個數吧。”

什麽！怎麽比蘭雪西那只狐貍報的價還貴上了三成！綠羽山莊的生意都這麽貴的？金無陋倒吸一口涼氣。

“景小爺，不知能否……”

“綠羽山莊，不講價。”景安靠在椅背上，笑笑地看著他。蘭雪西的價，我怎麽會不知道？算起來我還要叫他一聲姐夫呢。

“真的不能……？”再便宜點？

“就這個價，金老板可以好好考慮下。”直接打斷他的話，景安依然笑得一絲不茍，卻渾身出來了淡淡的氣場——好吧，那是帶著戲虐意味的威逼之氣。

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氣勢——綠羽山莊果然是殺人殺多了，這人都恐怖了。金無陋並沒有被氣勢嚇倒，畢竟是個成功的大商人，什麽場面沒見過。現下景小爺這個態度，他也知道價是講不下來了，於是幹脆地起身告辭。

然後，就在第二天，雪湖山莊接下了一筆大買賣——重新打造一個無人能偷的大通錢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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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婚禮上向武林各界公布了紅夭來中原以及錢小青的消息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可是還是毫無頭緒。無名教上下到處查探，可是這兩個人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紅夭要找，不報仇不罷休。青堂主更要找，再不找到教主都要瘋了。

無名教的眾人都小心翼翼地不在教主面前提起青堂主。

幾個月過去了，大家私底下都悄悄議論：

“青堂主會不會已經……”

“噓……小心讓教主聽到。”

青堂主，怎麽看都是兇多吉少了呀……不然的話，為什麽這麽長時間過去，她都沒來找教主。要知道，青堂主最愛做的事情就是跟著教主。

就是因為青堂主，教主最近性格大變，整個人像是被冰封住了般，再也沒有笑過。從一開始聞之消息的焦急，到教眾紛紛報查無音信的怒火，再到婚禮後的陰沈、冰冷……短短幾個月，那個意氣風發的向梓宸再也不見了。現在教裏上下是越來越害怕教主了，可是大家也都知道教主心裏比他們誰都難受。青堂主不知生死，他都敢當著天下武林的面和一幅畫拜了堂，可見教主對青堂主實在是在意得緊。這要是以後真找到青堂主的屍體，那……大家都不敢想。

而對於向梓宸來說，這幾個月是他有生以來最難熬的——他不信她死了。人都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天找不到錢小青，他就有理由相信她還活著。

在她失蹤的前，自己剛和她表明心跡……她不可能突然跑掉。如果不是她自己走的，那最有可能就是紅夭和孫婆婆幹的。可是紅夭現在也下落不明。而孫婆婆那一戰，她一心求死護主。等他們終於制住孫婆婆的時候，她瞬間就毒發身亡了，根本沒有機會去詢問錢小青的下落。

種種跡象表明孫婆婆和紅夭只有兩個人，並沒有其他幫手。而且在無名教期間，她倆每天都會在教中出現，可見她們並沒有去過什麽很遠的地方——那些屍體被發現的地方也是離無名教不遠的小山林中。如果她們要藏錢小青，那應該也是不遠的地方——可是所有山頭他都派人搜過了，卻仍然沒有消息。

除了像無頭蒼蠅一樣繼續找下去，現下他沒有任何辦法。

為什麽偏偏是錢小青，為什麽你們要對她下手。

紅夭

現在光殺了你

已經不能解我心頭之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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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日子能讓人無暇去回憶過去，也無暇去悲傷。

藥青的日子平淡而充實。

紅夭在江湖上再沒有了消息，有人說她已經死了。至於是不是真的，藥青已經不在乎了。半年來，她的喜怒哀樂似乎都在這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中漸漸沈澱。她的心靈深處已經有了一座墳墓，靜靜掩埋著曾經的那些愛恨情仇。

也許有一日，那些被掩埋的一切會悄悄地死灰覆燃，就此燎原。可是至少現在，那些灰都安靜地沈著。

半年來，她看完了《毒典》，還反覆研究了幾遍。對於天下的毒，基本上都有了解。雖然不知如何配置，但是各種毒的特性及解法她都銘記於心。

《毒典》的最後一頁寫著一句話：“天下毒皆有解”。

看到這句話的時候，她曾經很激動地去找過景爺——是不是有可能自己的毒也能解？

“不可能。”這就是景爺給她的回答。

確實，所有毒必然有其想克之物，也符合天下毒皆有解這一說法。

可是藥人……你知道熏肉和鮮肉的差別嗎？

藥人其毒，入皮入骨，經脈盡染，置死地而成。

綠羽山莊的人都知道，青大人是個怪姑娘，但是是個好姑娘。雖然從來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而且她總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在屋裏很少出門。但是她對所有人都很客氣，而且很有本事的樣子。因為景爺總是誇她，誇自己有眼光找到了她。青大人一直帶著大帷帽，剛來的時候一身灰色的起球麻布衣，樸素得都有點寒酸。後來景爺怎麽看她的衣服怎麽不順眼，叫人為她做了幾件白色的綢質袍子。青大人換上後果然是身姿挺拔，俊俏非常啊——可是為什麽就是要帶著那個大帷帽呢？裏面還有遮住上半臉的面具。大家私底下已經開始議論：青大人到底長什麽樣。

——要我說，青大人一定是長得好看得不得了，怕被人纏上，所以才這麽遮掩自己。

——我覺得不是，她房裏一面鏡子都不肯放，我看一定是長相很駭人。

——你們說的都不對！青大人這麽本事，一定是怕別人認出她，所以才如此小心翼翼喬裝打扮。

可是無論大家如何激烈討論，還是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這時間一久也都習慣了。而景安的好奇心是越來越強——到底她為什麽要帶面具？難道藥人的臉會很特別？要知道藥人是所有習毒者都想要的極品，作為毒聖的他怎麽可能不好奇？當時向梓宸結婚的那張畫像還是很漂亮的，現下不肯露臉看來必是有什麽大變動。

這半年來對於她的研究已經差不多了，景安基本上知道她曾經攝入過什麽毒，可那長長的一串單子列下來，他心裏咯噔了一下——這些劇毒，她是怎麽忍下來的。她從來不願提起自己是怎麽被制成藥人的，但也就那幾種方法——那幾種殘忍的方法，景安想想就能知道。

“給。這個月的錢。”景安把一個藍色的小錢袋放在了桌上。藥青很自然地收了起來——第一次他把月錢給自己的時候，她還很奇怪。不是簽了約嗎，而且還讓他幫自己把一百五十兩還給了大通錢莊，怎麽還會有月錢給自己？

當時的景安是這麽說的，“雖說你是簽了三年的約。但我們綠羽山莊也不是什麽坑人的地方，每個月的工錢該給還是給的。而且這一個月……你表現得實在是很好……”

後來她才知道，僅自己剛來的那一個月就把一百五十兩金子幫景安給賺了回來——虧大發了！所以接下來月錢什麽都是相當受之無愧。綠羽山莊的工錢相當可觀，半年來她也有了自己的一個小小金庫。由於一直待在莊內，到現在是一文錢都沒有花出去。

“你也許久沒有出門了吧。過段時間就是武林大會，不知青大人有沒有興趣去看看？”景安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半年來，藥青這地方他也是個常客了。雖然好奇她的真實長相，但是景安從來也沒有試圖去偷看過——綠羽山莊的人，誰還沒幾個秘密？既然她不願意，那就算了。

“武林大會？”不是說綠羽山莊從來不參加的嗎？

似乎是看透了她的所想，景安喝了口茶，笑笑地說，“去個武林大會，綠羽山莊從來都是悄悄的……你懂的。”

原來是表面上收到請帖不去，但實際上還是會去一探究竟……畢竟是武林的盛世，跑江湖生意的綠羽山莊怎麽可能不留意江湖最新形勢。不過……自己還是不要去湊這個熱鬧的好，萬一遇到了無名教的人……想定後，藥青開口準備拒絕，卻聽到景爺貌似不經意地說出了一句話。

“聽說紅夭曾經是現在武林盟主的未婚妻，你說她會不會去啊？”話畢，景安還用一種略帶好奇地眼神看向了她。

藥青心下鬥爭不止，這層關系在這裏的話，那師兄就一定會去武林大會……

“全聽景爺安排。”最後她還是同意了。

“既然這樣，你準備下，後日我們就啟程吧。”他一本正經地站起身，接著便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武林大會，景安帶上她，自然有他的道理。

不過紅夭——說不定還真有可能出現呢。

武林大會，向來是看好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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